来越大,觉夏下意识坐回去,便看见她猝然睁开眼惊叫着拥被坐起,满脸惊魂未定,连身子都扑簌簌打着抖,口里还喃喃重复着“兄长”二字。
眼看着曲瑶镜整个人都要栽地上了,觉夏眼疾手快将她扶稳,以为她还惦记落水的事,连忙道:“您先好生躺着,大郎君无碍,您若实在想见大郎君,奴婢便让人去请,成吗?”
觉夏甚至觉得,眼前的曲瑶镜像一缕即将消散的烟,她闻声仓皇望来的眼里充满无助和绝望,无能为力的哀恸几乎将她击碎。
怕是她又魇着了,觉夏心想。
只以往做过噩梦醒来时,郡主也不曾如此哀伤。
她轻柔地拍抚曲瑶镜的背脊:“那只是噩梦罢了,梦里发生的事都做不得真,郡主莫怕。”
曲瑶镜仍像个泥胎木偶般呆怔着,像是依旧无法从梦里抽身。
恰巧此时逢春推门进来,手里端着汤药,一眼便瞧见坐起的曲瑶镜,又惊又喜:“您终于醒了!”
曲瑶镜茫然地望着两人唇齿一开一合,她们似是在说什么,可传进她耳中却是嗡嗡一片,什么也听不清。
直到满室馨香被浓郁的药味取代,曲瑶镜这才有点灵魂落地的真实感,她茫然地看向自己双手,白净一片,什么都没有。
羌人狰狞的面容却历历在目,她眼睁睁看着兄长的头颅被砍下,残躯被羌人的铁骑践踏成泥土,飞溅的血液明明只是穿过她的身躯落在地上,却滚烫得几乎将她的灵魂烧灼成灰,她跪在地上,一遍又一遍试图将他的血肉捧起,她明明碰到了,那黏腻的触感真实得令人恐惧。
可没有,什么都没有。
直到羌人散尽,大漠肆虐的狂风卷起黄沙将他掩埋,她也没能捡起他哪怕一滴血,一缕肉。
一滴滴泪砸落在她掌心,明明是温热的,却又寒凉刺骨。
她的兄长,在她身患痼疾,视他如洪水猛兽时,愿意扮作小狗哄她开心的兄长,即便不善言辞,却月月与她信件不断的兄长,记得她吃食喜好,下值回府也不忘为她带一份酥黄独的兄长。
彻底留在茫茫大漠,永远回不了家了。
两个丫头这才发觉,曲瑶镜垂着头寂寂无声,却哭得不能自已,手忙脚乱来哄时,她又擦擦眼泪哑声说了句:“无事,只是这个梦太吓人了。”
觉夏望着她憔悴的脸色,不由得忧心忡忡道:“不然咱们还是去皇觉寺拜拜?总这般魇着,铁打的身子也吃不消啊。”
曲瑶镜没说话,她暂时不打算去皇觉寺,这一场场接连的噩梦,是在警醒她,她心底已隐隐有了前因后果的猜测,只是需要时间以及更多的证据,线索也太过杂乱,她还得捋一捋。
“我爹娘和兄长呢?”
曲瑶镜私底下并不爱循序齿唤曲玉衡,偶尔甚至会唤他“哥哥”,她向来分明,隔房的不论相处再热切,也不是亲的。
逢春两个对视了一眼,欲言又止:“您连日高热不退,长公主焦虑难安,一直守在您卧榻边,直到今儿夜里三更天,才被驸马劝回去歇息,至于大郎君……”
曲瑶镜见她俩表情不对,心骤然往下沉,连话也等不及听完,立时便要起身。
觉夏怕她受寒又起热,哪敢让她起来,连忙将曲瑶镜摁回去,急声问:“三更半夜,您这是要去哪儿?”
可曲瑶镜一动,后脑便传来一阵尖锐地疼,霎时间脸白如纸,汗如雨下,但她顾不得那么多,她早因那莫名的梦境乱了方寸,不敢赌分毫,她毫不犹豫拨开挡在她身前的觉夏:“我要去找兄长。”
她怕啊,怕极了推开房门便是满室素白,她害怕她的兄长当真如梦里那般,孤苦伶仃的留在北疆,无人能替她收尸。
两个丫头拗不过她,急得满头大汗,仰脸便见寿宁长公主推门进来。
寿宁长公主本就才从清规院回去没多久,可躺在床上仍是辗转反侧,思来想去还是披衣起身,打算在清规院侧间歇息,这样等曲瑶镜醒来,她便能第一时间知晓。
驸马曲洹这两日也折腾得不轻,他多年未回京,但到底是挂了职的,本在忙着述职,因曲瑶镜这一病倒,他甚至特意跟圣人告了假,心里也记挂着,也烙饼似的在榻上翻来覆去,见寿宁长公主起身一拍即合跟她一道来了。
谁知一进院子便听卧房有动静,推门一看,果然是曲瑶镜醒了。
寿宁长公主见主仆三人拉扯着,先是一惊,旋即忙把曲瑶镜摁回榻上:“你大病未愈,这是要去哪儿?”
落后一步的曲洹本欲跟着跨门进来,随后又想起曲瑶镜的忌讳,堪堪止住脚步,芝兰玉树的美髯公毫无仪态地伸着脖子在门口急得团团转。
曲瑶镜在看见寿宁长公主那一瞬,先是一怔,两行泪便滚滚往下落。
寿宁长公主看着她那成串的眼泪,心都要碎了,小心翼翼将她环抱在怀里,低声呵哄着:“莫哭莫哭,满满可还难受呢?”
直到贴近寿宁长公主温软馨香的怀抱,曲瑶镜什么也顾不得了,扑进她怀里哭得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