石中转出来,听着方向,是往水廊上走来。
宋秋瑟刚安下的心又提了起来。
水廊纤细狭窄,难寻藏身之地,宋秋瑟拖拽着裙摆,扶着沉重的头钗,她知晓自己走不快,心慌意急。
前方脚步声逼近,如同催命一般,只要王贵妃踏上水廊,她便无处可躲了。
宋秋瑟盯着水面看了一会,又仰头看了一眼水廊的墙,心一横,扯起裙子,踩着花窗,熟练地往墙头上攀。
墙比她这个人还要高出许多。
宋秋瑟坐在墙头上,看了一眼薄薄的草,没有丝毫犹豫便扑身下去。
岂料,就在即将落地的一瞬间,她腰间忽然一紧,有人从背后掳紧了她,没让她摔在地上。
此人臂力非同一般,一只手就能承受得住她坠下的重量,还能将她脚不沾地的箍在怀里。
另一手则死死地捂住她的口唇,令她不至于惊呼出声。
如此熟悉的触感……
宋秋瑟放松了僵硬的脊背,一声不吭,任由来人将自己拖进了山石中。
她的后背被抵在石头的棱角上。
他几乎是紧贴着她的耳畔低声说:“这么多年了,翻墙的本事倒是从未落下。”
宋秋瑟克制的喘息着:“你怎么……怎么阴魂不散啊,太子殿下?”
李曜还是方才那身紫绫襕衫,他道:“你胆子也太大,敢偷听王贵妃的秘密,沈贤妃知道你这么能惹是生非吗?”
宋秋瑟:“是他们自己撞上来的。”
李曜站在她面前,低头淡淡的看着她,忽然问了一句:“什么时候开始爱吃糖了?”
……
宋秋瑟愣了片刻,虽莫名其妙,但还是回答:“我不爱吃糖,从来不吃。”
李曜:“为什么?”
宋秋瑟道:“我父亲出征前一日对我说,等到凯旋之日,给我买香酥豆末糖,我日日惦记着糖,却没等到他回来。我母亲临死前,曾答应给我做糖蜜酥饼,可也没做成,我回到房间里,只看到翻倒在地的蒸笼,全都沾上了血。”
糖很甜,但甜的发腥。
李曜不再说话。
宋秋瑟扶着山石站起身,问:“他们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?浔阳侯叛国也有王家参与?”
他点了一下头。
宋秋瑟:“你知道?”
李曜道:“我知道。”
宋秋瑟:“当年你没有追查到底,你放过了王家,为什么?”
她的语气并无逼问之意,只是充满疑惑。
李曜说道:“能为有限。”
宋秋瑟像是忽然陷进了冰冷的河里,身上一阵阵森寒,头脑却越发清醒。她轻声道:“皇上对你没有传言中那么好,你的处境也并非世人认为的那么稳固,是不是?”
什么都有可能是假的。
她已经可以平静接受这样的事实。
李曜没有回答她。
他道:“你该回席上了,王贵妃正要去查偷听的人。”
是了,眼下首先要应付的是王贵妃。
方才被发现的人不是宋秋瑟,所以她不慌,问:“那一头偷听的那人是谁,怎么这么不小心,你瞧见了没有?”
李曜盯着她道:“我只管好你。”
这话让宋秋瑟意识到,他不是没瞧见,而是不想管。
李曜给她指了一条近路:“你从这里走,可以省下半刻钟的脚程。”
宋秋瑟站在小路面前,犹豫着没有动。
李曜在她肩后轻推了一下:“回去吧。”
宋秋瑟回头深深的看了他一眼。
宫里一花一草一木浓茂生长却透着一股死板之意,唯独他站在那里,是个活生生的人。
宋秋瑟走进小路中。
不用过水廊,沿着僻静的卵石小路,很快就听到了热闹的人声。
宋秋瑟回到席上第一件事就是不动声色的数人。
只少了一人,公主。
宋秋瑟心渐渐凉了下去,默念着:不会是她,不能是她。
她记起王贵妃当时说的话。
那人遗落了一枚戒指。
是谁丢了戒指?
宋秋瑟凝神去端详每个人的双手,不防备,忽然被人从侧面撞了一下。
她没能站稳,往一旁退了几步,看清撞到她的人是江月婵。
宋秋瑟正想说什么,猛然感到手指一痛,是江月婵硬掰着她的手指,将她的戒指掳了下去。
宋秋瑟低头——
江月婵的手上没有戒指。
她抢走了她的戒指。